Attitude

放眼現今華語歌壇，周杰倫和方文山的創作組合，不僅雄霸一方，也堪稱黃金拍檔。由周杰倫譜曲，方文山填詞的合作關係，創造了「周杰倫音樂品牌」的票房保證，也掀起中國風的懷舊風潮，他們一起顛覆流行歌曲的傳統架構，卻又融入濃濃的復古情懷，讓許多人驚覺：「原來流行歌曲可以這樣玩？這樣唱？這樣的稀奇古怪，包羅萬象！」


過去７年來，周杰倫和方文山共同發表了約70首歌曲，其中，超過40首歌曲是收錄在周杰倫歷年的專輯裡。年紀相差10歲的他們，在創意上有著一致的默契，周杰倫揮灑出旋律的跳躍節奏，方文山埋首於文字的異想空間，於是，包括「娘子」、「印地安老斑鳩」、「威廉古堡」、「愛在西元前」、「忍者」、「雙截棍」、「東風破」、「止戰之觴」、「髮如雪」、「本草綱目」等充滿新奇元素的歌曲，屢屢成為焦點議題，也帶動新世代消費族群的潮流話題。


不過，別以為他們兩人只擅長玩弄創意，他們幫別的歌手作嫁的歌曲裡，不乏通俗商業且琅琅上口的作品。像是吳宗憲的「你比從前快樂」是他們兩人早期的共同創作，之後李玟「刀馬旦」、S.H.E「熱帶雨林」、「候鳥」、蔡依林「布拉格廣場」、「倒帶」，以及江蕙的台語歌曲「落雨聲」、「到底誰是伊」也都是出自他們的手筆。


周杰倫和方文山一拍即合，完全是機緣。７年前的周杰倫，參加了「超級新人王」歌唱比賽，被吳宗憲網羅。學古典音樂出身的周杰倫只喜歡彈彈唱唱，卻不知未來在何方。而當過工廠作業員、便利商店送貨員和水電工的方文山，因為熱愛文字創作，自己寫了一本「百首歌詞大全」到處毛遂自薦，最後被吳宗憲所採用。就這樣，兩個原本毫不相識的毛頭小子開始合作譜曲填詞，一路下來，如今，周杰倫是呼風喚雨的當紅歌手，方文山成了熱門搶手的文字創作者。


這一天，周杰倫和方文山對談的地點，是他們在台北東區合開的餐廳裡，這是他們另一個合作基地，餐廳裡不同的樓層，高掛著他們各自的畫像，但播放的音樂卻是小野麗莎的Bossa Nova，這似乎也正是他們所擅長的趣味性對比衝突。


以下是周杰倫和方文山就合作面的對談摘要：


合作模式 先有曲才作詞


記者（以下簡稱記）：據我所知，以往你們的合作模式是先有曲才有詞，合作到現在，有改變嗎？


周杰倫（以下簡稱周）：差不多還是這樣的模式，印象中只有３首歌是先有詞才有曲。


以前我們在同一個辦公室，我寫好了歌，就直接去敲他的門，問他：「方文山，你歌詞是寫好了沒啊？」現在辦公室不同了，我就要開車去找他，要不就是打電話催他。有時候我從國外飛回台灣，在機場就會打電話嚇他，「我跟你說，我已經在高速公路上了，等下我要看歌詞。」他就會很緊張地說：「什麼，我以為你明天才回來！」我就會再問：「你是寫好了沒啦？」如果他說：「寫好了，但還不能給你看！」那我就知道他根本還沒寫。


（流露不爽語氣）他現在很忙耶，又出書又幫那麼多人寫歌，超難找的，連我要找他，他都開始不接電話了，很會躲人喔！


方文山（以下簡稱方）：杰倫寫歌都很快，通常都是我被他催。我是那種可以分段寫歌的人，今天寫Ａ段，隔幾天想到再寫Ｂ段，但他一次就會把歌完成。我記得他以前窩在公司裡寫歌，就是把門關起來躲在裡面猛寫，誰敲門也不理，連他爸爸來找他也不出來，送兩個便當到他面前他也不動。


初期合作 杰倫像流浪漢


記：談談你們初期合作的狀況，當時默契就很好嗎？


周：我那時候看到方文山的那本「百首歌詞大全」，挑了「你比從前快樂」來寫歌。我記得我打電話給他，請他修改幾個字，結果他沒好氣的跟我說：「幹麼改？已經很好啦！」我問他有沒有其他的歌詞，他也說：「沒有啦，都在那100首裡面了。」那時候不認識他，還滿想扁他的，後來我才知道他當時心情不好。


方：有一次憲哥帶我去聽杰倫配唱，憲哥問我，他唱得怎樣？我就說「還好！」結果他出來就一副很不爽的樣子。


周（依舊不爽表情）：我那時就在想，這個人是不知道我在外面有聽到他在講我嗎？是怎樣啦！我就是要走到他面前，讓他看到我露出很尷尬的樣子。


方：那時候杰倫很像流浪漢，憲哥的辦公室是他做音樂的地方，他把睡袋放在地上，每天就睡在公司。我那時每天騎車從桃園到台北上班，騎了快一年，有時候我們工作累了就會一起睡在公司，有一次我還載他回我桃園的家睡覺。


周：因為當時寫歌的器材都在公司，我就懶得回家，現在想想還滿可憐的。但我們其實也滿幸運的，合作歌曲被錄用的機率還滿大的。


快遞Demo帶 猶如小弟


記：你們以前都怎麼推銷歌曲？吃閉門羹會很沮喪嗎？


方：我通常都負責送Demo（母帶），人家來要歌，我就騎著摩托車過去，像個快遞小弟，現在想想，當時叫快遞送過去不就好了！以前聽到人家邀歌，都很興奮，有時候送歌過去，人家也會愛理不理，我記得有位台語歌手跟我們收歌，我們兩個多認真啊，寫了２、３首歌給他選，但他沒用。後來杰倫出專輯受到重視，那歌手又來要歌，我們就不給，因為他連我們當初的Demo都沒保留。


周：那時候聽到人家願意「保留」我們的歌，就覺得很高興，不用沒關係，至少有保留就有希望。但我們真的算順利，歌曲滿常被錄用的。


方：我和杰倫的創作被採用分４部曲，第１階段就是兩人合寫的歌沒人用，僅被保留而已。第２階段是杰倫紅了，人家要他的曲，不要我的詞。第３階段是我也有知名度了，人家希望我們兩個一起寫歌。第４階段是人家總算會單獨來邀我的歌詞。這社會本來就這樣啊，當你沒被肯定前，人家也不想冒險啊。


以價制量 不用再比稿


記：現在還有人會退你們的歌嗎？


方（瞄周杰倫）：他怎麼可能遇到這種事啦！他要寫，人家高興都來不及了。我幫人家寫歌詞，不會抱著人家非要用或是不能修改的心態，就是盡量做到對方所要求的感覺，但至少我現在不必跟新人創作者去比稿了。


周：我幫人家寫歌，通常會以價制量，不是我在意那個錢，而是我希望用過濾的方式，讓人家去思考，他只是要我的名，還是真的要用我的歌。但我對江蕙姊例外，雖然我不是唱台語歌的，但之前我們跟她合作愉快，她又是歌后，覺得寫歌給她唱，是很榮幸的事。


爭執僵持 用頭銜壓人


記：你們合作會有爭執嗎？怎麼解決？


周：通常我們有爭執，都是他想多加詞，但我覺得不用。錄「娘子」的時候，他想多加饒舌的詞，但我覺得原來的就很好了，兩個人就僵持不下。後來他跟我說，如果我重唱他新的版本，他就不領版稅，這跟版稅有什麼關係啊？說得好像我很愛錢的樣子！我最後跟他說，我是製作人，就是要聽我的！


方：對啊，最後當然是他贏，他是歌手，我又不能押著他去改歌詞。後來我學乖了，如果我要修改歌詞，就要趁著他配唱時在他旁邊跟他說。


愛誇自己 方文山受不了


記：合作７年，有沒有很受不了對方的地方？


周：我們兩人個性不太一樣，但同樣都對朋友很有義氣。我受不了他的地方，就是歌詞寫了很久，還不交出來，有時候我都去大陸宣傳一圈了，他歌詞還是沒寫完。


方：我最受不了他的地方，應該是像他打扮好了，或是寫好一首歌，都會先誇獎自己「很屌喔！」，要別人贊同他，你想想，這種邏輯怎麼會對呢？通常我們要問別人的意見，應該用是開放式的問句，而不是自己先給肯定句吧。如果有一天杰倫開口問說：「我這樣好像還好喔？」這可能就太為難他了。


後來我聽他朋友說，他以前念淡江中學時就是這樣子，他在學校服裝不整，碰到糾察隊，人家還沒看到他，他自己就先去自動登記，證明這個人主動性很強，這是性格問題，所以我也就釋懷了，他不是紅了之後才變屌的。


周：通常我覺得自己先講比較不會尷尬吧。這是增加自信，說服別人的一種方法，只是我的習慣，口頭禪罷了。